夏沢—灰身归空

花吐paro

——听说了吗，月永君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组合的成员说，上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月永君的桌子，有东西掉出来，捡起来才发现那是抑花菌素哦。

——诶～想象不出来那个家伙竟然会偷偷吃这种东西呢。

——是吧，我也觉得他是会去表白的类型。

——有可能喜欢的人不在身边？谁知道呢。

  濑名泉把耳机里的音量调大一些，周围的喧嚣声便彻底褪去了，超烦人，男人为什么也会这么八卦啊。他的眼睛还困得睁不开，大脑却意外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清醒的不行。

  也不奇怪，毕竟在他一直以来对月永レオ的印象中，那个家伙永远没心没肺洒脱到不行，哪里听说过会这么偷偷暗恋一个人。

  花吐症，现在的一种流行病，易感人群多为青春期少年少女，首选的解决方法是告白，并且暗恋的人恰巧跟病人双箭头，不过即便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专门的靶向药物，虽然只能起到抑制作用，不能治愈，但是一般来说不想去告白的人只要定期服药就和常人没什么两样，青春期嘛，几乎百分之百不愿意告白的发病人群都是最后不药而愈——他们改变了喜欢的对象，喜欢上了喜欢自己的人，或者彻底不再喜欢暗恋的对象。

  所以靶向药虽然不多，却是每个有青春期孩子的家庭都会准备的常用药，最常见的是一种化学名字巨长无比一般人们只称呼为商品名的抑花菌素。

  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室内的暖气开的很足，让月永レオ这种一向怕冷的人都可以穿着单薄的制服，濑名泉走到练习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一向跑的没影的那个笨蛋竟然好好待在练习室不禁挑了挑眉，大概是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早一些，朔间凛月难得精神十足地出现在练习室，两个人正在四手联弹一首曲子，濑名泉没有听过，大概是王的新曲吧，他这么想着，靠在练习室的门外没有推门进去，难得那两个家伙这么自觉地来练习啊。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新灵感！我果然不愧是天才吧？”“当然，不过，王，这首曲子里的爱意很重哦，就那么喜欢我吗♪”“哼，才不是，”濑名泉的步子一个停顿，突然想起来在教室听到的在他看来几乎和无稽之谈没什么两样的对话，『月永君有喜欢的人哦』，心里似乎一下子烦躁起来，说起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真是，超烦人。

  “小泉泉怎么没进去？呀，王和小凛月都在呢，真是太难得了，”随后过来的鸣上岚已经先他一步拉开了门，里边对话的声音停下来，两个坐在钢琴前边的人一同往门的方向看过来，“濑名，好迟，”他的眼睛经由不甚明亮的灯光折射都可以倒映出世上最灿烂的光辉，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一丝凌厉的气场都没有，毕竟他是个大傻瓜，濑名泉这么想着，跟在鸣上岚身后迈进活动室，“今天司君社团有活动？”“是哟，小司司跟我发过邮件了，倒是王，你也是弓道部的吧，不去社团那边露个脸吗？”月永レオ孩子气的皱皱眉，“不想去，”濑名泉本想进行一番说教，在看到月永レオ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开始写曲子之后还是闭上了嘴，“小泉泉在这种时候会格外很温柔哦♪”，鸣上岚在一旁笑眯眯地说，“小濑一直很温柔的，对吧～”朔间凛月把钢琴盖合上，补充着说，濑名泉不想跟他们废话，张罗着快点开始练习。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几个人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月永レオ就喊着特别冷紧紧贴着濑名泉，说起来，他这么怕热，有一半的原因应该是体温比较高吧，难得没有数落王不雅的姿势，濑名泉心里开着小差想，在分叉口和鸣君睡间就分开了，他要负责把胳膊上挂的这家伙送回去，不然这家伙可能睡在马路上，真是的，明明这么怕冷。

  自从月永レオ有一次因为灵感把自己忘在公园里半夜都没有回家，妹妹还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人之后，他只要和对方一起回家，就会把这家伙送回去。

  他可不想再半夜被吵醒心急火燎地睡衣外边直接套了大衣就出门找人了。

  月永妈妈热情的邀请他留下吃晚餐，濑名泉礼貌的拒绝了，他转过头想对月永レオ说点什么，在发现对方已经换鞋进去之后把话咽了回去，“那么，我告辞了，”在月永妈妈歉意的目光中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些灯光，热气，还有饭菜的香味离他也就逐渐远去了。

  可能是身边没有人，即便是不怕冷的他也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寒意。

  “濑名！”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濑名泉脚步一顿，回过神就发现那家伙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这么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条看着格外蓬松的围巾，“一转眼濑名就不见了，就算是濑名，这样的天气也会觉得冷吧，”月永レオ自顾自地说着，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围巾一圈一圈缠进他的脖子里，某一个瞬间他们靠的很近，就像是一个拥抱，在他们之间拥抱并不是稀罕的东西，月永レオ粘人起来会抱着他不撒手，他们在舞台上也会互相拥抱，可是这是不一样的，濑名泉那一刻有些战栗地感觉出不同，“再见濑名，外边太冷了，”月永レオ冲他挥挥手，往掌心哈了口气，快速跑回那个灯光温暖的家里，濑名泉停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脖子里的围巾，仅有的那一丝寒意也消失了。

  围巾真是个还不错的东西。

  回家之后濑名妈妈看到他脖子上的围巾还说道好久没见レオ君过来做客了，濑名泉愣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是月永レオ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和他的距离变远了。

  在这之后很久Knights都没有集体活动，月永レオ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濑名泉再没见过他，清洗干净的围巾也就一直放在课桌里。

  快要到圣诞节了，即便偶像科没有女孩子，那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到底还是弥漫开来，濑名泉一边想着准备礼物好麻烦，一边考虑着该给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他就是在这种时候发现了在街边长凳上坐着的月永レオ，他穿着厚厚的外套，没有作曲，只是低着头，似乎有些不舒服，濑名泉走过去，“喂，这么冷坐在外边，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月永レオ捂住嘴的手边有花朵掉落。

『月永君有喜欢的人哦。』

  濑名泉不知道是该感觉到荒唐还是怎么样，他的王，一直以来洒脱不羁的王竟然会露出这么隐忍又克制的表情，月永レオ抬头看到是他，弯着眼睛笑起来，“濑名，你是宇宙人吗？竟然可以找到我！”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在跟他打过招呼之后就收拾起掉落的花，动作熟练，显然已经收拾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又忘记吃药了，咦，药呢？”月永レオ摸了摸口袋，很明显，他忘记带了，“真糟糕，”他嘟着嘴说着，然后站起来看着濑名泉，“我要去药店啦，拜拜濑名！”濑名泉看着他转过身，“喂，还是去告白比较好，你这家伙不是忘记一次两次了吧，”月永レオ没有回头，语气却彻底冷下来，“这跟濑名没关系吧，”似乎说完觉得语气有些重了，他又连忙说，“他有在意的人啦，我没事，”濑名泉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想问月永レオ很多问题，比如那个人是谁，比如他喜欢对方多久了，比如他什么时候认识了那样的一个人，可是他一句都问不出来，因为

——『这跟你没关系吧。』

  是了，月永レオ虽然是他的王，他们确实也曾亲密无间，但就像对方曾说过的那样，这半年的缺席，双方的变化都太大了，他曾指责月永レオ不了解他，但是说到底，他又何曾理解过对方呢。

  濑名泉没心思再闲逛下去，他拉高了脖子里的围巾，快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所以他没有看到月永レオ转过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

  骗子。

  濑名泉的步子停下来。

  骗子。

  曾经说过这种话的月永レオ早就喜欢上了别人，是个他可能认识又可能不认识的家伙，那个人让他的王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巨大的悲伤。

【总是很不满的濑名，总是很不开心的濑名，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濑名泉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他现在的表情，脸色难看的像鬼一样，好在行人们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这里的他。濑名泉看着玻璃窗，慢慢提起嘴角，笑容难看的要命。

『那就喜欢我啊。』

  他捂住嘴，有花朵落在他的掌心。是一朵白色的，小小的满天星。

  濑名泉请了两天假，跟突然到来的花吐症没什么关系，他在前一天晚上可能着了凉，有些低烧，不过少年人身体好，两天之后他就痊愈了。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月永レオ露出那种表情时的心情，不管多骄傲肆意的人，在有非常喜欢的人之后大概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吧，那些曾经张牙舞爪遍布全身的刺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也极尽所能的收敛起来。

  濑名泉是在天台上再次见到的月永レオ，他约了游木真给对方圣诞礼物，这天的天气前所未有的好，阳光晒在身上温暖的让人想这么睡过去。

  袋子还在指尖尚未递出去，却发现了坐在栏杆上的月永レオ，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多久了，那个人似乎在盯着他的方向看，又似乎没有，但是脸上却又有说不出含义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他没有管从指尖滑落的礼品袋，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一把将月永レオ扯下来。

  “你是笨蛋吗！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行为很危险！差一点Knights就真正没有王了吧？”濑名泉在也没办法说下去，他已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喂，说话啊，”月永レオ抬起头，笑容灿烂，“濑名是在关心我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濑名泉叹了口气，没有再接着说什么，“随你喜欢吧，”他从地上站起来，语气前所未有的疲惫，游木真早在他的示意下离开了，偌大的天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背对着月永レオ，觉得眼眶甚至有了湿意，搞什么啊，他根本没想哭啊，可是只要想到刚刚那个人对自己危险的情况毫不自知，还笑嘻嘻地凑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里梗着说不出的难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受到，他可能真正会失去月永レオ，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看不到他写曲子，听不到他唱歌，真真正正完全失去他。

  就不能更爱惜自己一些吗？或者还是因为那个让他难过的人？

  濑名泉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没有回头去看月永レオ的情况，埋头向楼梯的方向走过去，“反正我就是穿着新衣的国王，”他突然听到月永レオ低声说，“但是濑名是我的骑士吧！”濑名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果然，月永レオ那家伙已经哭了出来，“被别人夺走了的濑名，再也不需要我的濑名，”他抽抽噎噎地说着，濑名泉走过去掏出手帕按在他的脸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刚刚难过的心情瞬间收拢，他哭笑不得地用手帕在他脸上胡乱擦着，“濑名给那孩子的是围巾吧？他收下了，我也想要，”濑名泉抓住他的手腕，没有再搭理他在后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直接走回了教室，“濑名，我们要去哪？宇宙吗？濑名和我一起回宇宙吧？”走廊里的同学对月永レオ这个样子见怪不怪，都没有侧过头多看他们一眼，“拿着，”濑名泉从课桌里取出一个袋子，“你不是总是在抱怨冷吗？别哭了，真是的，不要突然扑过来啊，鼻涕不要蹭在我衣服上啊脏死了！”

  袋子里，一整套浅色的围巾帽子手套安静地躺在那里。

  Knights依然没有集体训练，但是濑名泉放学时却看到了在学校门口等着他的月永レオ，对方穿戴得看起来就十分暖和，毛绒绒的帽子和围巾让他看起来更加无害，大概是从肉食动物突然就变成了家养的猫之类的吧，濑名泉漫无目的地想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放学一起走了，仔细算起来其实他们也没有一起走过几次，但是他们竟然也可以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啊。

  “新年的时候一起去参拜吧！”说完这句话就跑回家的月永レオ，完全没给濑名泉拒绝的机会。

  平安夜的街上五光十色，随处可见亲密的恋人，嘛，这样也不错吧。濑名泉把没有还回去依然围在自己脖子上曾经属于月永レオ的围巾往上提了提，把下巴彻底遮住。

  这样的一年也是就这么过完了呢。

“明天不用管我，我和……レオ君一起去，”新年的前一天晚上，濑名泉在上楼之前对濑名妈妈说，“我知道了，泉，”就在他即将迈上楼梯的时候，妈妈突然叫住他，“嗯？”“喜欢的人的话，明天很适合告白呢，”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濑名泉的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才没有！”这样像个初中生一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他靠在门后，觉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手里还握着那个小小的药瓶，他想了想，把药放在书桌上，没有吃。

  第二天他到了约定的地方的时候月永レオ已经在了，清晨的路上行人很少，这里并不是神社的必经路，人少并不奇怪，月永レオ穿着一件米白的羽绒服，带着手套却还捧着一瓶热牛奶，“濑名吃早饭了吗？啊～外边好冷～”濑名泉帮他把拉链向上拉了一些，“我已经吃了，你也吃了早饭出门就不会冷了，”“可是太早了嘛！”

  神社的人不出意料地非常多，到处是兴奋交谈的大人孩子，这对濑名泉来说有些难以忍受，“濑名不喜欢这里吗？”月永レオ凑到他面前，看到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果然人太多了吧？要不要去看日出？”月永レ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这么适合看日出的地方，濑名泉想着，或许他曾经来过，一个人或者和其他人，他这个人在这种方面总是有奇怪的发现和人脉。

  又是新的一年，能和这个人在这天一起看日出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了吧，濑名泉侧过头看着月永レオ开始因为灵感而写着曲子的身影，“还不错，”没有人回答他，他低声说着，“还不错。”

  等月永レオ抒发完他的灵感冷的直哆嗦地贴在濑名泉身边时距离他们看完日出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好讨厌冬天啊，春天快要来了吧？好冷，”月永レオ小声抱怨着，把本子认真收好，濑名泉把刚刚买来的热咖啡放进他的手里，“该去神社了吧。”

  不出意料地没有碰上熟人，本来就错开了参拜的高峰期，梦之咲的学校性质也决定了里边的学生总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情况，就拿Knights来说，小熊估计这时候刚刚睡下，鸣君好像有拍摄计划，司君应该和家族成员在一起。

  算起来他和月永レオ竟然是最正常又清闲的高中生了啊，濑名泉把硬币扔进去，双手合十参拜。

  旁边的家伙，能一直在一起的话，就好了吧，他偷偷转过头，没想到对方也跟他做了同一个动作，月永レオ大笑着扑到他身上，“濑名真是太有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月永レオ已经彻底恢复了活力，濑名泉走在后边看他跟路过的认识的人打招呼，发尾的小辫子有些翘起来了，大概早晨就没好好梳理，和任何时候的以往没什么区别。

  是的，就这样就很好。

  走到月永家住宅要经过一条巷子，这里的人家已经搬走，也没有人居住，倒是野猫们聚集着，月永レオ非常喜欢这里，用他的话说，“虽然我最喜欢小约翰，但是其他的猫咪也喜欢！”

  这样寒冷的天气，猫咪们寻找食物也会格外困难一些吧，濑名泉的眼睛扫过路边的碟子，大概附近有哪位好心的夫人放在这里的吧，他不再多想，快走两步追上月永レオ，赶快把这家伙送到家里他就能回去了，喉咙开始不舒服了，昨天晚上不应该不吃药的。

  月永レオ在前方却停下步子，“濑名，”“怎么了？猫咪的食物在那边……”他的声音一下子停住，眼前是放大的月永レオ的脸，嘴唇上是冰凉又柔软的，月永レオ的嘴唇，他那一瞬间大概忘记了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直到月永レオ指责他的不专心，“濑名不讨厌我吗？”月永レオ的胳膊还挂在他脖子里，两个人的距离近的有些危险，他没有笑，绿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漩涡，濑名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没有推开我，没有拒绝我，濑名果然喜欢我吧！”但他的眼睛里的光彩又迅速淡下去，“但是我想要不一样的喜欢！只能跟我接吻的那种喜欢，只能看着我一个人的喜欢！濑名，不要看向别人，一直待在我身边吧，”除了隐约的猫叫，四周一片寂静，濑名泉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你是笨蛋吗？接吻这种事本来也只会跟喜欢的人做吧？”他觉得耳朵有些烫，脸也有些发热，但是还好，他还可以组织语言说下去，“所以，你现在这是冲我表白吗，王？”月永レオ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当然啦，濑名在我不在的时候关注起其他人了，我才不要，我要濑名一直看着我，一直照顾我，一直……”濑名泉双手环住对方的腰，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或许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了。

  他的愿望实现了。

“你是笨蛋吗？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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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捞不到珠子，我还是先来攒人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