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维】Parallel Line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泰戈尔

——你后悔吗,为曾经和现在?

——不。

  尤里15岁拿到冠军的时候兴奋地扑进雅科夫和莉莉娅怀里,他看向一旁的维克托,对方正在安慰他没能夺冠的学生。尤里觉得得奖的高兴的心情褪去了一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在知道维克托被他的学生邀请参加表演赛的时候他咽下了打算说出口的邀请,问了奥塔别克有没有空,好在对方没有拒绝。

  刚刚16岁的时候拿到了最重要的赛事冠军,他复仇的心思未歇,王冠重重压在头顶,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段时间他不停地从噩梦中醒来,梦里是他头戴花环站在万人喝彩中,他本最希望站在身边的人却与他渐行渐远。

  这个梦其实就像一个暗示,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晚了。

  他在不该执念太过的时候太过执着,在该执念的时候反而有些潇洒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一遍遍录那个人最后一次比赛的自由滑,中间摔了多少次已经不记得了,那次的自由滑就像一场告别,从曲目到编舞,全部都在无声说着再见,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来跳这个。

  曲目改编自巴赫的无伴奏第二小提琴组曲第五首,名字是《恰空》,改编之后节奏更快一些,这是维克托最用心地表演,他当年也的确成功完成了这个表演。

  尤里从冰上爬起来,把刚刚录的删掉,从头开始跳,圣彼得堡的深夜,冰场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心情并没有怎么悲伤,反而格外平静,他一遍遍跳着这首恰空,没有看到米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捂着嘴失声痛哭,也没有看到雅科夫在冰场外背着手站了很久。

  这是一个不眠夜,对于所有失去维克托的人来说,他的粉丝在网上自发换了黑白的色彩,一片默哀,再没有往日里欢乐愉快的气氛。

  尤里的照片就是在这时候发到了网上,他手上的戒指早就被报道过,一直没有做出过回应,现在发出这样的照片更是一片哗然,大多数人都是猜测他的未婚妻是和维克托一起去保加利亚看他,结果一起死于空难,还有一些人根据戒指的尺寸推测这并不是一枚女戒,但是在这种时候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闭口不言。

  直到尤里第二天发了那段自由滑的视频到网上,维克托的粉丝才崩溃一样问他们的关系。

  尤里再没有回应过,他回莫斯科住了一阵子,之后就回到圣彼得堡,他来这里十多年,似乎从来没有完完全全把这里转完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训练和比赛,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早年会和维克托一起出去,后来自己独自一个人,也就不太想出去了,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原来他的生活已经一成不变这么多年了。

  他顺着涅瓦河畔走,带好口罩和帽子,身后有时候会牵着马卡钦,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认出他,他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走动,圣彼得堡的春天终于再次来了,冰雪融化,气温回升,尤里突然意识到,原来维克托已经消失这么久了。

  他时隔许久打开SNS发了张自拍,他的长发剪短了,整个人之前凌厉的气息也收敛下来,他围着一条松松软软的围巾,大的足以遮住他大半张脸,他没有笑,但是面色平静,金色的头发被海风吹的微微飘起,绿色的瞳孔在海水和阳光的反射后拍出来竟然看起来像是蓝色。

  剩下的人总要继续前行,他的这张自拍得到了无数的评论,可是那些粉丝仿佛也突然长大一样,她们再不仿佛花痴病犯了似的,不停和他说他有多好看,留言竟然总结下来只有两个字——保重。

  尤里看到这里的时候轻声笑了笑,他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回家,放手机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和口袋上的扣子挂了一下,他的动作一下子定在那里,愣了许久才继续刚刚的动作。

  似乎犹豫了很久,也似乎没有片刻停顿,他从内兜里拿出一直贴身放着的另一枚戒指,看了一眼后伸手将它用力向远处扔去。

『就当已经送给你了吧。』

  他不再回头,大步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所以他没看到离他不远处的背后,全身狼狈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他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向刚刚扔了戒指的河边走去。

  维克托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在痛,爆炸竟然都没死成吗,他想着,努力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片废弃的建筑,还好现在气温已经没有那么低了——奇怪,他记得,爆炸那天是平安夜,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不会有错的,可是这个气温显然不是十二月底圣彼得堡的温度,难怪他穿着大衣躺在地上也没觉得多冷。

  维克托大概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没什么问题,之前感觉到的疼痛简单活动过之后消散了很多,站起来也完全没什么问题,检查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和之前一样,没有缺失,还好他有把证件钱包贴身带着的习惯,他掏出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也完全开不了机,这没什么奇怪的,连他自己的骨头都好像被碾碎一样,完整的钱包证件和依然平整的衣衫才奇怪。

  维克托走出这栋建筑,周边的地形算不上太过陌生,这里大概算是圣彼得堡的周边,很多年以前他和尤里一起来过,尤里那时候刚做完手术,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不好,他开车载对方出来散心,随意走着,就到了这里,这里已经没什么人居住,大多的房子也有些破败,但尤里到了这里之后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后来他们偶尔也会过来。

  这里很好,唯一的缺点是离圣彼得堡中心区开车尚且需要三个小时。

  维克托双手插兜往外走,无论如何得先去才行。
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里跟荒郊野岭没什么差别,他的衣服鞋子都是去看表演赛时正式的装扮,走起路来实在是有些困难——步行了一小时还没走出建筑群的维克托如此感叹的,最麻烦的是天黑了,他还要在这里睡一晚,『真糟糕,不知道有没有被子什么的』,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没有被子,可是有两条破旧的毯子,大概是主人在搬走的时候嫌弃太过陈旧就没有带走。

  维克托在这里将就了一个晚上,天刚刚亮起来他就准备出发了,得尽快去一个有车经过的地方。
之后大概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有车会经过的公路边,感谢现在还是四月初,没有食物和水,在尽可能保存体力的情况下维克托觉得自己虽然很狼狈,但是大概还能撑得住。

  可能是一次死亡把霉运统统带走了,他才站到路边没多久就有车路过,看方向还是到圣彼得堡的,司机先生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看到他糟糕的样子立刻让他上了车,还递给他食物和水。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这么荒凉,”维克托苦笑一声,“和妻子吵架,他一个人扔下我自己开车走了,”司机哈哈大笑起来,“难怪,”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维克托,“你长得真像我女儿喜欢的那个滑冰选手呢,但是他已经去世一年了,”司机说着,语气又低沉下来,“艾娃,我女儿,昨天一整晚都在做什么剪辑,说是给他祭日的纪念呢,”维克托动作僵在那里,“您是说……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司机拍拍脑袋,“对,就是这个名字,你也被其他人说过你们长得很像吧,”维克托不知道是不是该点头,他扯着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他已经死亡一年了?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猛的想到什么,维克托觉得后背的冷汗一下子湿了衬衣,是了,他是平安夜出的事故,哪怕是一年,也该是又一个平安夜,不会在这样的四月天里,所以——他在哪?

  拒绝了司机先生打听住址送他回去的好意,他在最靠近城市边缘的涅瓦河畔下了车,准备先找个地方好好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先去给自己买了新手机,感谢他钱包里的现金,因为不确定卡还能不能刷,他只买了最便宜的手机,能上网之后一切就顺利多了,他先查了伊利亚——没有。

  这个世界没有伊利亚。

  维克托深吸了一口气,他打了尤里的电话,没有人接,但是电话是通的,这是个好的开端,他又输了自己的名字,他于去年今天坠机身亡,是空难。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伊利亚的眼睛,没有办法见到太强烈的光线,就好像曾被最刺目的东西灼伤过,那是一种视觉残留。

  挥去这种毫无理由的判断,维克托大概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和他的一切都吻合,除了没有伊利亚的出现。

  也就是说,尤里身边没有伊利亚。

  维克托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尤里个人主页上一年前发布的照片和视频,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

  不是梦,那个不是梦。

  『他在等我。』

  抱着这样的信念,维克托没有多做停留,他准备先打车回去,他的家应该还在,或者直接去尤里那里,不不不还是先回去收拾一下,他有备用钥匙,所以肯定是可以进去的。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看到了涅瓦河边的金发青年,他穿的有些厚,又软又服帖的围巾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风吹过他的头发,短发,但也没有太短,像是十五六岁刚开始蓄长发时的那种长度,他们离得很近,维克托几乎屏住呼吸,他看着马卡钦乖巧地跟在对方身后,看着他抛出了一件东西,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维克托狼狈又慌张地从车上跳下来,福至心灵一般,他知道尤里刚刚扔的是什么,哪怕没有看清楚,他也知道,他扔了那枚戒指。

  为什么?

『他不等我了。』这是维克托的第一反应,他沿着大概的方向走去,在这里找一枚戒指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维克托没办法走,『我得找到,告诉他我回来了,他会等一等我吗?』

  尤里并没有太用力气扔,维克托沿着可能的方向一路摸索,有河水漫过他的脚踝,四月的圣彼得堡刚刚进入冰融期,河水甚至算得上刺骨,但他没办法考虑那么多了,他必须要找到那枚戒指。

  他的运气真的变好了——在足足找到天色将黑却终于把戒指捏在手里时维克托感叹着,他几乎已经有些直不起腰来,身体也冷的有些麻木,但是在看到手里的戒指的一刹那,他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他要的已经完完全全握在手里了。

  尤里回到家里,打开手机看了两眼,发现一个未接来电,未知号码,可能是没有听到,总归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有些意兴阑珊,习惯性地想去摸胸前内兜的戒指,摸了个空,才想到刚刚已经扔掉了。

  马卡钦和卡芙芮卧在一边,这两个相处的意外的还不错,也对,它们早就一起相处过,所以马卡钦在就在维克托那栋房子不肯跟着维克托的父母走却会跟着尤里的时候他虽然惊讶却也没有想太多,他就这么把马卡钦带了回来。

  维克托刚刚不在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当然,现在也没有,就是随着维克托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意外地慢慢懂了维克托这么多年是怎么想的,那时候米拉哭着跟他道歉说如果那时候不打电话给维克托可能维克托就不会出事,他没有什么好责怪的,现在想来,不管有没有米拉那通电话维克托都会过去的吧,是他那时候想差了,他以为维克托步步退缩是因为不爱他,直到他看到维克托正对着床的柜子里珍之重之地放着的他从前送给维克托的东西。

  有些是他精心准备给维克托的生日礼物,大多却是出去比赛偶然遇到的小玩意儿,觉得有意思就买了,回来扔给维克托之后他自己都忘了个干净,却被对方这样认真的保存着,每个都放着小标签写着收到的日期和当时的心情。

  无以言表。

  维克托去世后他从来没哭过,哪怕那时候他看了维克托柜子里的秘密,他也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并没有真正掉下泪来。

  那种不真实感如影随形,他从来没觉得维克托真正离开了他——直到他扔出戒指的那一刻,他想,大概维克托真的不会回来了,他该习惯了。

  尤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15岁的时候躺在这里,斗志满满地想着会把维克托带回俄罗斯,可是维克托没能跟他回来,这是他们渐行渐远的第一步,以后的命运就好像受了上帝的指引,他们被诅咒了。

  他闭了闭眼睛,从床上起来抓起外套出门,马卡钦在身后跟着,他匆匆说了待在家里就开车奔向下午扔戒指的河边,天已经有些擦黑,心里越发着急。

『他会回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充斥在他的心脏里。

  然后他等到了。

  男人还站在水里,就那么错眼看了过来,手里拿着那枚他无比熟悉的戒指。

  尤里觉得一定是风太大,有沙子进到了眼里,不然怎么会感觉到有眼泪掉下来?

——————END——————

这篇结束啦,AB线我应该大概说清楚了,没去过圣彼得堡所以环境描写肯定有bug,等什么时候去过再改吧哈哈哈。

下篇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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